第二十章 老镇长与马屁精
老镇长被确诊为肝癌后,就再没回过工作岗位。身体状况好的时候,就待在家里修养;状况差的时候,就住进医院。
老镇长在职时,身边以袁州为代表的周旋者大有人在,从来就没缺过“三陪”,只要老镇长开心,他们就乐此不疲地陪耍陪聊陪酒。
即便老镇长已病魔缠身,他依旧奢望着发生奇迹,回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过去,他喜欢鞍前马后,喜欢阿谀逢迎,喜欢点头哈腰,喜欢花天酒地,喜欢居高临下。
老镇长独自嗟叹:树倒猢狲散,人未走,茶已凉。在身边讨好卖乖的少了,曾经的春风得意,曾经的大权在握,曾经的高高在上,曾经的众人仰视,已成过眼云烟。当健康渐渐远离,他不得不停止对权力、酒色、金钱等为他带来的贪慕追求,各种欲望的架空,让他患上了另一种疾病——心癌(心里癌症的简称)。
不管在家里,还是在医院,老镇长都惧怕独处,一旦发现身边没人,他会六神无主,他会歇斯底里。
一天,老镇长妄想症发作:“快去把医生给我请来,我不想死,我要他把我医活。”医生安抚他:“这种病忌浮躁,需静养,稳定的情绪也是一剂良药。”老镇长抓住医生的手:“医生,你救救我吧;救救我吧,医生。我没活够,我不想死。”老镇长贪生怕死的丑态显露无遗,医生继续安慰:“我们会竭尽全力,请你相信奇迹。”老镇长问:“像我这种癌症,你们见过奇迹吗?”医生说:“见过呀,曾经不止一个病人被我们判过死刑,但他们现在依旧健康地活着,难道这不是奇迹?活着,本身就是一种奇迹。”老镇长像打了鸡血,自信满满指着自己:“我相信这个人,也会创造奇迹。”医生握着老镇长的手:“好样的,为了奇迹,我们一起加油!”
医生走后,镇长的老婆嗔怪:“你不能像孩子那样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,医院里那么多病人,哪个像你?情绪一旦失控,就是一副贪生怕死的样,就不怕别人看笑话。”老镇长怒视老伴:“换做是你,你能镇定吗?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”老伴习惯了他的颐指气使,只有听任横加指责。看见老伴一脸委屈,老镇长还在数落:“你好像在对我腹诽心谤。”镇长老伴傻愣愣地注视着他:“腹诽心谤?”镇长解释:“也就是尽管你收住了嘴,但你心里还在骂我。”老伴似笑非笑:“这辈子,我在你的胯下度日,没有伸展一天,即便对你有恨,都只敢恨在心里,我就心里骂你了,怎么了?总有一天,你会敢怒不敢为。”老镇长嬉笑:“所以我说你在腹诽心谤,你不仅在骂我,还在诅咒我。”老伴争执:“我没有你想象的龌龊。我不想去跟一个贪生怕死的老男人计较。”老镇长幽默道:“你看你,还是骂了我。”老伴斜视着他:“不要喜怒无常的,喜怒伤身,言归正传,你现在需要安静。”老镇长突然奇迹般镇静下来,他轻轻躺下,淡定闭目,神情如纯善安详的婴儿。
这时,袁州赶来,他正欲张口,看见老镇长平静的睡相,只好欲言又止。镇长老伴示意袁州坐在病房外,“他折腾好一阵了,才平息下来。这几天,他狂躁得很。”袁州自不量力:“我有办法安抚老镇长。”镇长老伴摇了摇头:“生病前,你可以把他伺候得心服口服,现在不一样了,整天喜怒无常的。”
老镇长夫妇一直没把袁州当外人,他们没有子嗣,骨子里,他们把袁州当成了自己的儿子。虽然镇长老伴有收袁州为干儿子的愿望,为了避嫌,他们没有公之于众,但他们和袁州有种默契的认同感,也就是袁州已默认老镇长夫妇是他的干爹干妈,老镇长夫妇也默认了袁州是他们的干儿子。当然,老镇长夫妇默认袁州为干儿子的初衷是属于亲情缺失的填补,而袁州默认的干爹干妈,有着不可告人的动机。
袁州刚来镇政府上班的第二天,老镇长就带着袁州去县政府公干。黎县长不仅是老镇长的上级,也是老镇长的老表。老镇长跟县长的双重关系,袁州铭记在心,他能看出:混得顺风顺水的老镇长,不是依靠自己的努力,完全是仰仗于县长的照拂。那一刻,袁州开始着手研究,如何拍好老镇长和县长的马屁,尽可能地借助他们的人脉,平稳地混迹于官场。
袁州有过一段时间的落寞,他相信人走茶凉,他担心自己不记个人得失跟老镇长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,将随着老镇长的离世而毁于一旦,自从老镇长患病后,危机感就已潜伏在他心底,时刻折磨着他。
袁州有段时间没关注过老镇长的病情了。这次,镇长老伴感动于他的探望,心里便有了向袁州倾诉的念头:“这段时间,我被这个老头折磨得够呛。在家里,我精心伺候他、迁就他,他却看我横竖不对眼,经常冲着我大呼小叫;在医院里,只要脾气发作,不管是否影响其他病人,只顾他痛快发泄,有时,医生都拿他没辙。”袁州哀叹:“如果老镇长不患病多好,他好我好你也好,他是不甘心啊!谁面对老镇长这样的病情,都会不甘心的,只是老镇长发泄出来了而已。人生如此美好,老镇长却在一步步地走向另一个世界。”镇长老伴泪眼婆娑:“如果他走了,我就成了孤老婆子。”袁州信誓旦旦:“还有我呢,你可不能把我当外人。”镇长老伴拉着袁州的手:“我一直都把你当我的儿子对待的,从现在开始,你就不叫我阿姨了,直接叫我干妈吧。”袁州没有一丝踌躇,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干妈。这时,老镇长惊醒了:“是袁州来了吗?你在管谁叫干妈?”镇长老伴兴奋难耐:“袁州在叫我呢。”老镇长充满期待地打量袁州:“那你对我也应该改口了。”袁州嬉笑:“你愿意我怎样称呼你,就怎样称呼你。”老镇长犹豫片刻:“还是称呼我为老镇长好些,喊干爹,太俗了,有损我的形象。”袁州咧嘴而笑,“我也习惯喊你老镇长。”老镇长是个十足的官迷,难怪他不想死,他奢望着回到曾经的官场,享受众人追捧带来的心理满足。
袁州的出现,像一味灵丹妙药,老镇长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,好似回到了从前。
为逮住老镇长这根救命稻草,袁州马屁精形象原形毕露:“依我观察,老镇长根本就没病,红光满面的,哪里像个病人?是不是误诊了?”老镇长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袁州:“你真的觉得我像个好人?”袁州欣然点头。袁州一句有口无心的话,让老镇长异想天开,“明天,你干脆请一天假,陪我去省医院去复查,如果真是肝癌,我不得不认,如果不是,我就回去上班。”老镇长侥幸地打量着袁州。袁州干脆利落:“可以呀,希望奇迹在你身上发生。”
袁州将老镇长想去省医院复诊的念头告诉主治医生时,医生诚恳建议:“老镇长是不敢面对现实,即便是去省医院,也不会有其它结果,何必瞎折腾。”
医生跟随袁州走进病房:“老镇长,你在质疑我们医院的检查结果吗?上次你去市医院检查,也是一样的结果啊。安心治疗吧,只有客观面对,配合治疗,奇迹总会有的。”老镇长哑然了,医生的忠告,又把他打回了原形。
袁州准备起身告辞,黎县长大驾光临,袁州正欲招呼黎县长,发现人家只顾关心老镇长,却把自己晾在了一旁,他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,所以没有喧宾夺主,而是识趣地站在一边。
机会千载难逢,袁州神速反应,为了获得黎县长的关注,他顺手倒了一杯水,毕恭毕敬地递给黎县长:“县长,请喝水。”黎县长指着袁州刮目相看,“这小子,我应该是见过的,只是一时忘了名字。”老镇长接过话茬:“他叫袁州,跟我的关系情同父子,这小子为人处世非常灵动,知道见机行事,希望有机会能得到你的提拔。”袁州暗自庆幸:“来得好,不如来得巧,这趟我算没白来。”黎县长笑容可掬:“小子,好好锻炼,机会来了,像你这样帅气灵动的年轻人,不受重用都不行。”袁州心里如同灌蜜,他故作淡定:“谢谢县长抬爱!我会好好表现,并希望得到你的栽培。”老镇长顺水推舟:“县长老表,如果以后你能把袁州当成自己人,即便是死,我也就瞑目了。”黎县长嗔怪:“不要口口声声都生呀死的,快点好起来,我们一起喝酒。袁州的前程,就交给我了。”
老镇长的交待,县长的承诺,给袁州吃了一颗定心丸,他从老镇长和县长的对白中,似乎窥见到了前程似锦的未来。
黎县长毕竟要职在身,一会儿就离开了。袁州安慰老镇长:“老镇长,静心养病,愿你尽快创造奇迹,我们等着你回来。”老镇长心花怒放:“愿你的安慰和祝福让我梦想成真。”袁州说:“愿老天成全你,我一直都在为你祈福!”
那天上午,袁州哼着《我心飞翔》走上客车,回家的感觉身轻似燕。他没想到,一次交票似的探望,竟然有如此令人欣喜的收获。老镇长没有辜负他,即便已罹患不治之症,依旧心甘情愿地替他扮演着跳板的角色,这不得不归功于他平时细致入微的马屁功夫。
为了解决相邻两个县城的居民用水和整个嘉德镇的农田灌溉,经过相关部门的考察和论证,初步决定在嘉德镇幸福村修建一个宏大的水利工程——永丰水库。
分管这项工程的省长、市长和县长亲自出马,他们率领水利局、环保局和地质勘探局等部门的工作人员,亲临嘉德镇幸福村实地考察,由向香顺与袁州带路。
通过大量的数据论证和地质勘测,幸福村无论从地形地貌,还是地质结构,都符合建设水库的基本条件。
在幸福村修水库的消息传出,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,几家欢喜几家愁,支持者、反对者、中立者、嘲笑者、怒骂者,不一而足。
留守在家务农的村民,习惯于老祖先传承下来的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,他们把背弃家园当成了耻辱,特别是年老的村民,他们希望守望到老,死后能在家园得以安息,这是他们一生的信仰,要扭转他们的固有观念,似乎比登天都难。
而那些在外务工、思想开放、厌倦土地的年轻人,对于这项水利设施的建设则拍手称快。这就产生了政府与村民的矛盾、外出务工人员与留守村民的矛盾,这两对矛盾,需要投入人力去化解。
每一项巨大工程的背后,都伴随着一系列的放弃或牺牲,协调、搬迁、安置、赔偿等工作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、人力和物力。在水库动工之前,必须妥善地安排好所有的民生问题。
那天,在县委的倡议下,在幸福村村委的召集下,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挂帅,在幸福村的向家大院,开了一次关于建设水库的研讨会,议题涉及诸多利益攸关的问题。
在县长的提议下,县委研究决定:安置、赔偿、搬迁、协调工作钦定给向香顺和袁州带领一批人去落实,向香顺任组长,袁州为副组长。
袁州特立独行、刚愎自用,为了体现个人价值,他跃跃欲试,主动跟向香顺商量:“为了节约时间,也为了提高工作效率,我们兵分两路。”向香顺调侃:“还没真正开始,你就搞起了分裂主义,就不给我们一个共同学习的机会?”袁州深感汗颜,“我别无他意,纯粹是为了工作而工作。”向香顺深知:这小子太急功近利,何不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去撞撞南墙,磨磨他的棱角,挫挫他的锐气。
但在实际操作中,要有效平息民愤民怨,解决好错综复杂的纠纷和矛盾,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,有些矛盾,往往是一踩九头翘。
向香顺在村里德高望重,且有着超强的调解经验,他更有能力胜任上级交代的任务;而年轻气盛的袁州,缺乏工作经验,不但问题得不到解决,反而会恶化政府与群众的矛盾。他百思不得其解,为啥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上级伺候得口服心服?面对形形色色的村民却束手无策。思来想去,他不由得嘲讽自己:原来,溜须拍马和调解工作是两种南辕北辙的技术活,拍马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逢迎少数的上级,而调解工作是站在政府的立场去安顿好民心。
为了在这项千秋大业的政府工程中施展拳脚,自信满满的袁州,精心地为自己制定了一份周密的工作计划。
第一天,袁州急不可耐地带着两个同事,雄心勃勃地走进一家村民,这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六口之家。年近八旬的老人,信奉了一辈子的风水,老人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,但凡家里的大事,都得由他亲自定夺。老人的儿子儿媳在家伺候他和曾孙,孙子孙媳在外务工。老人将这个家庭过得顺风顺水的日子,归功于他们的屋基以及祖辈老人坟地的好风水。他经常对人说的一句话:“哪怕你千辛万苦地在外面挣,不如有个老人在山中睡。”这次动迁,为了维护自家的风水宝地,老人要做一名毫不动摇的“死守党”,与政府抗衡到底。
袁州自以为是地认为:微笑、耐心和克制,是调解工作的法宝,他不明白,人是形形色色的,复杂多变的,十个人,有时得用十种沟通方式,需要讲究方法和策略。遇到一根筋或是刁钻古怪的村民,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。
第一天,老人就给了袁州一个下马威,“你们事先编好的话术少来,我们不会答应搬迁,你们要修水库,我阻止不了,你们有脾气,就把我家淹了,把我家的祖坟刨了。”袁州耐心十足:“老人家,这是政府行为,我们也是奉命行事。”袁州的两个同事也跟着附和。老人颐指气使:“大道理少来,再大的道理,都框不住我认定的理。我生是这里的人,死是这里的鬼。无论你们怎样在这里卖劝说文,都妄想把我从这里撵走,除非赔偿五百万,我就搬。”老人目光深邃,盛气凌人。五百万,吓坏了袁州,他伸出五根手指,语无伦次地问:“老人家,你说的是五十万,还是五百万?”老者竖起三根手指:“我还没有疯,五十万是两位数,五百万是三位数,看清楚了吗?我要的是三位数。”袁州瞠目结舌:“老人家,五百万可是个天文数字啊,政府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钱来赔偿给一个家庭,退一万步说,就算是政府为你首开先河,有你这家做参照,光是赔偿,政府都就望而却步了,政府不是摇钱树。”老者怒目喷火:“狗杂种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”面对老人的刀枪不入,袁州傻眼了,他沮丧地跟两个同事窃窃私语:“唉!第一天就遭遇滑铁卢,这个老东西,比贪官都贪,不知以后的工作怎样进行?”C同事跟袁州低语:“这个老顽固,的确不是个善茬,你看泥巴都掩到脖颈了,还那么逞能。”三个来者流露的不满情绪,让老人歇斯底里,他愤怒地挥舞着手里的拐杖,冲着三人下起了逐客令:“爬爬爬,全都给我爬,没有谈判的余地,除非我死了。”为了息事宁人,袁州假惺惺地说:“老人家,请你手下留情,都说拳头不打笑脸。”老人气得浑身发抖:“赶紧滚,他妈的,还在油腔滑调,看见你们,我就有几肚子的气。”老者咄咄逼人,袁州一行唯恐避之不及。
第一次调解,袁州败走麦城。他躺在床上,拿出自己之前雄心万丈拟定的工作计划禁不住反讽自己:“我这个傻蛋,计划赶得上变化快吗?”在这之前,自不量力的他,太高估自己,实践证明:现实比想象残酷。他想知难而退,但已无路可退。忽然得到“人生能有几回搏”的鞭策,袁州告诫自己:“即便上刀山下火海,也该在所不辞。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”
第二次,袁州忐忑地来到老人家里,聊以自慰:老人没有拉脸,反而露出几分热情,他嬉笑着,将自己刚冲泡的茶端到袁州跟前:“小子,渴了,就喝一口,干净的,我还没喝过。看来,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。”袁州受宠若惊,他没敢单刀直入,由远及近的策略似乎更适合,跟老人建立一定的感情后,看准时机再切入正题。袁州端起老人的茶杯,佯装醉眼迷离地闻了闻茶香:“哎呀!真香啊!老人家的茶,一闻就是高档货。”老人洋洋自得:“小子,你也懂茶,这是孙子特意给我买的铁观音。”袁州喜形于色:“不懂,但好东西就是好东西,不可否认,如此好闻的茶香,我是第一次闻到。”老人伸手示意袁州:“茶是需要品的,如果不嫌弃,何不喝一口?”老人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的茶杯布满茶垢,袁州恶心十足,为了迎合老人的热情,袁州竭力掩饰自己,他故作欣喜:“这是我的口福,当然得喝。”他干净利落地端起茶杯,老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,期待着袁州的再次赞美。袁州抿了一口,一口浓茶下肚,恶心感无以复加,为了不让演技穿帮,他赶紧手捂嘴巴,佯装满口茶香的模样,就连袁州都觉得自己表演得实在夸张。老人哈哈大笑:“那么好喝的茶,你怎么就喝出了醉酒的样子。”袁州口是心非:“茶倒是好茶,就是太浓了。我平时喝的淡茶,所以才喝出这副样子,老人家见笑了。看来,老人家是重口味。”老人没有否定,“人老了,味觉退化了,所以再浓的茶,都喝不出什么味道。”
一口茶,考验着袁州的承受极限。老人固执地将茶杯推在袁州跟前,还时不时提醒袁州喝一口。他们东拉西扯,天南海北,几次聊到正题上,老人几次顾左右而言他,巧妙地回避着袁州。袁州心里骂道:“这老狐狸,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。”失望透顶之际,袁州看了看老人稀落肮脏的牙齿,又看了看眼前布满茶渍的茶杯,胸口禁不住翻江倒海。恶心,让他彻底忘记了此行的目的,忍不可忍的他借故胸疼,抽身离开。
袁州匆匆转身,老人原形毕露,他没有忘记奚落袁州:“小子,欢迎你三顾茅庐。”袁州皱眉苦笑,心里恨不得啐老人一脸唾沫。
走出老人的视线,袁州呸呸呸地吐着口水,走到一水井边,他奋力掬起几捧水,挤眉弄眼地鼓弄着腮帮,痛快地漱着口,然后像水枪般喷射出来,稍微缓解了一下胃里汹涌澎湃的恶心感。
在公路上,袁州与向香顺一行不期而遇,同事询问袁州:“今天战果如何?”袁州自我解嘲:“八个字,苦不堪言,恶心十足。”向香顺一行满头雾水,不知袁州所云。A同事幸灾乐祸:“谁恶心了你?”袁州沮丧摇头:“一老头,他以他的热情,用最恶心的茶招待了我。”A同事讥诮:“这叫自取其辱,罪有应得,谁叫你独来独往呢?”向香顺趁机号召袁州:“来,跟我们一起,请相信人多主意多,人多力量大。这次群众工作,随时都会遭遇磕磕绊绊,需要我们同心同德,共同应对。”袁州没有固执己见,他突然谦虚起来:“向领导,明天我就当你的跟班了,一切行动听指挥。”向香顺很宽容:“我们随时期待你的参与。”袁州也想知道向香顺一行的成果,于是反问向香顺一行,“你们呢?搞定了几家。”A同事沾沾自喜:“今天整了个开门红,走一家拿下一家,工作成果超乎我们的想象,但都是向领导的功劳,我们只是陪同或是帮着打个圆场。”袁州囧得无语,脑袋卡壳,但他没有嫉妒,没有孤傲,他对自己多了一份蔑视的同时,又对向香顺多了一份敬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