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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向阳花开》十七

来源:四川文学网作者:刘恩崇发布时间:2019-06-28人气:
第十七章     生离死别
 
  走进师专的姜晓舞如鱼得水。
 
  十五患白血病后,姜晓舞与父母便统一口径:希望姜初一能找个正常的女孩结婚生子,而不是跟弱不禁风的十五共处一生。
 
  十五患白血病与大学失之交臂。姜晓舞将殷十五错过的遗憾,当成了珍惜大专时光的原动力。她暗自发誓:读好大专,多学本事。走出学校后,做个有用之人。
 
  夏真读初中时就野心勃勃,那时,她梦想着做父亲的上司;高中时,她突然改变梦想,师范大学录取她后,便立志在城里做个优秀的教师。
 
  秋善看似斯文低调,但胸怀志向,希望从医学院毕业后,做个悬壶济世的医生。所学专业成全了她,她是幸运的,第一步就顺利地迈进了理想的大门。
 
  三个女生,三个不同的院校,为了各自的理想锲而不舍。
 
  一个学期的时间,不短也不长,转眼已是寒假,姜晓舞惊觉自己读了几个月的书,却没主动给父母打个一次电话,也没打过电话回去关心一下爷爷奶奶,她跟亲人之间的忽略与被忽略,让她如鲠在喉。父母也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,但她的生活费,父母从来没有少过,都是按时打在她的帐上。因为不联络,父母的形象日渐模糊,留守在家的爷爷奶奶现在的身体好吗?想到这里,她面红耳热,如果马上能见到爷爷奶奶多好,如果马上能见到父母多好。思念亲人,让她归心似箭,回家见爷爷奶奶是容易的,但去广州见父母就难多了。
 
  第三天下午,姜晓舞背着行李急切赶回老家,却见屋门紧锁。她将行李一放,便向山上跑去。
 
  只见菜地里,奶奶佝偻着身子,正呻吟着扯白菜。姜晓舞兴奋地喊了一声奶奶,奶奶战战兢兢地欠起身,凝神打量着姜晓舞,因为老眼昏花,老人只是傻乎乎地望着姜晓舞。姜晓舞跑到老人跟前,老人顿时笑颜如花:“回来了晓舞,你像长高了。你爸你妈你哥这么久都没给我们打个电话,不晓得他们在广州如何?你再不回来,我们恐怕死在家里你们都不晓得,好在你周阿姨经常关照我们。”奶奶的倾诉,姜晓舞汗颜。她心疼地拉起奶奶的手:“奶奶,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?爷爷呢?今晚你们想吃啥子?我亲自下厨。”奶奶受宠若惊:“你爷爷上街给我买药去了。今晚吃面,简单点,我有高血压和糖尿病,医生说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。怎么我的孙女突然就长大了?出去上大学长了见识,回来也知道关心我们了。”
 
  姜晓舞把奶奶安顿在一旁,爷爷回来了,他只顾傻笑。一会儿,三碗热气腾腾地鸡蛋面出锅,两代人坐上桌,倒也吃得其乐融融。姜晓舞正准备收碗,奶奶叫她坐下:“我们聊一会儿,让你爷爷洗碗。”姜晓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奶奶,心里五味杂陈,那一刻,她感觉爷爷奶奶好可怜,奶奶明显瘦了,苍老了,行动也更迟缓了,耳聋的爷爷也越来越沉默,他们都成了需要人照顾的老人。
 
  为了安顿好爷爷奶奶,姜晓舞去周明英那里给妈妈打电话,她以训斥的口吻冲着母亲说:“你们就只有打工挣钱,你们知道吗?爷爷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,爷爷的耳朵彻底聋了,奶奶走路都提不起精神了,你们看怎么办?”林月容冷漠无语,心不在焉地将话筒交给了姜阴富,姜阴富抓狂地询问女儿:“晓舞,叫你奶奶接电话。”姜晓舞说:“奶奶不在身边,你稍等,我马上叫她。”当姜阴富再次拨通电话时,姜母接起话筒,老人半嗔半怒:“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呀,你问一下自己,你有多久没打电话回来了?”姜阴富无言以对,他想告诉母亲,最近的日子过得够呛,姜初一出车祸致残,成了他们一生无法挽回的痛。担心父母受不了打击,姜阴富欲言又止。声音是有表情的,即便隔着千山万水,姜阴富的吞吞吐吐,还是引起了母亲的警觉:“你们肯定有事瞒我,初一这个娃儿虽然脾气霸道了点,但他心里是有我的,他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?”姜阴富敷衍:“初一在上班,很忙,我们都很忙。”老人嗔怒:“是的,你们忙,忙得可以把我们忘记了,忙得可以不管我们的死活。”这时,林月容嗓子眼的话不可遏制地蹦了出来:“妈,你不要一味地找岔,这段时间,我们也过得不易。姜初一出了车祸,这辈子都不能走路了,你说我们还有心思给你打电话吗?”老人没有再说一句话,来不及掼上话筒,浑身瘫倒在地。姜晓舞和周明英见势不妙,迅速将昏厥的老人扶在椅子上,老人面色煞白,浑身战栗,吓得不知所措的姜晓舞不知道妈妈到底对奶奶说了什么,奶奶才受到如此刺激,其实周明英已猜到了几分,她轻拍着老人的后背:“老人家,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你看晓舞不是在你身边吗?他们不在家,你们有个什么事情,我们不可能不闻不问。”几分钟后,老人缓过神来,她吃惊地打量着周明英:“明英,原来你知道姜初一的事,怎么都不告诉我?你们都在团结起来欺骗我。老头耳聋你们可以不告诉,但我能听见啊!”晓舞抢白道:“奶奶,你不能埋怨周阿姨,哥哥出事,我也是才知道的,爸妈和周阿姨都没告诉过我,你要理解。隐瞒有时也是一种善意。”晓舞说这番话时,难过得无以复加,他恨不得飞去广州,但面对年迈体衰的爷爷奶奶,她又于心不忍。
 
  那晚,姜晓舞跟奶奶睡在一起,奶奶一边呻吟,一边哀叹:“晓舞,姜初一这辈子完了,你爸你妈没指望了,一个走路都成问题的人,这辈子还能成家立业吗?一直盼望着抱曾孙,看来都成了泡影。”晓舞安慰奶奶:“别想那么多,这是命运的安排。”奶奶说:“幸好超生了你,不然你爸你妈更没希望。”因为太疲累,晓舞安慰了奶奶几句,便沉入梦中。奶奶却在绝望中煎熬着漫漫长夜,如有可能,她也想去广州,亲眼看看孙子的伤情。
 
  第二天清晨,姜晓舞醒来,她俯身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奶奶,发现奶奶眼角有泪滴,姜晓舞陡然一惊:奶奶怎么了?难道奶奶在梦中哭?姜晓舞没有叫醒奶奶,而是轻脚轻手地起床,悄悄去了周明英那里。她祈求周明英:“周阿姨,你借点车费给我,我想去广州,爷爷奶奶就暂时托付给你了,等几天我就回来。”周明英说:“给你照顾奶奶,我愿意,只是这段时间,我看你奶奶身体抱恙,你走了不妥当,你爷爷耳背,又有点痴呆,他们身边随时都需要亲人;广州那边有你父母,用不着你去操心,即便是你去了,也改变不了现状。何况为了救治初一,你爸你妈已面临严重的经济负担。你这一去,无疑是浪费车费,解决不了实质问题。”这时,奶奶也来到周明英家,她红肿着双眼,愁云满面:“我支持晓舞去广州,发生这么大的事,应该去看看,如果我不晕车,我也会去。”老人的固执,周明英是领教过的,她再次建议姜晓舞:“如果确实要去,你也得打个电话,征得父母的同意。”
 
  姜晓舞和奶奶异口同声:“他们肯定不会答应,去了再说。”老人的坚持,姜晓舞的任性,让周明英无言以对,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,管多了也并非是好事。
 
  平时吃穿都不舍得的老人,在衣柜里找出一千二百元,颤巍巍地交给孙女:“晓舞,我就这点私房钱,你拿去做车费。”姜晓舞接过钱,退回奶奶两百元,“你们不能身无分文。”奶奶推给姜晓舞,“都说穷家富路,你拿着,我们在家好想办法。”
 
  第二天,姜晓舞去城里买了去广州的车票。第三天清晨,在父母和姜初一不知情的情况下,她只身上了开往广州的长途客车。第四天晚上,当她在广州车站打电话叫妈妈来接她时,林月容还以为女儿在恶作剧。
 
  姜阴富去车站接的,对于女儿的到来,他不欢不喜。但当他看见女儿背着行李、彷徨在路灯下,心里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。女大十八变,几年不见女儿,她长高了,自信了,也出落得越发标致了。
 
  父女俩坐上车,相顾无言。这段时间,因为备受姜初一的精神折磨,姜阴富变得异常沉默。女儿的到来,让他有了为之骄傲的理由。即便女儿不说话,她会心地微笑,足以熨帖他的内心。
 
  女儿的出现,让姜阴富几乎忘记了姜初一身上发生的事,父女俩沉湎在久违的天伦里,谁都不愿去触碰关于姜初一发生意外的话题。
 
  第二天,姜阴富夫妇带着女儿走进姜初一的住所,正巧遇见王野推着姜初一出门,看见姜初一坐在轮椅上,姜晓舞大惊失色,她不敢相信,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盯着她苦笑的人就是她的哥哥,哥哥彻头彻尾地变了,曾经那个飞扬跋扈的姜初一已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自卑、沉默、沮丧、灵魂急需拯救的姜初一。
 
  姜晓舞偷偷擦拭着眼角的泪花,此情此景,让她理解了这段时间父母和哥哥的艰难和不易。姜初一抬头看见妹妹一脸怜悯,突然忍俊不禁:“晓舞不哭,你哥是大难不死。没出事之前,我感觉爱我的人太少;出事后,原来关心我的人这么多。你说这不是一种幸运吗?”晓舞一边拭泪一边安慰:“哥哥知道感恩就好。”姜晓舞在说这句话时,与王野的目光相遇,她感动于这个曾经伙同哥哥在游戏厅沉沦的家伙,在哥哥出事后,竟然与哥哥甘苦与共,而且现在的王野比以前帅多了。
 
  王野见异思迁,爱慕之情突然从殷十五身上转移到了姜晓舞身上,他暗自把姜晓舞与殷十五放在一起比较,姜晓舞灵动大方,超脱自信;而林黛玉式的殷十五文静中带有几分病态。两相对比,姜晓舞略胜一筹,王野心中对异性的情感天平失衡了,他倾斜在了姜晓舞这一边。两次一见钟情,两次怦然心动,两次心花怒放,他告诫自己:必须将这份情怀隐藏起来。他不想让自己的春风得意去刺激正在经受心灵洗礼的姜初一。
 
  姜晓舞在广州停留了四天,她没有忘记去探望殷十五一家。在姜晓舞离开广州的头天上,姜家四口、殷家三口,加上王野共八人,聚在一起吃了一次团圆饭。饭桌上的坐次很有趣,王野坐在姜晓舞身边,殷十五则坐在姜初一身边,围坐在一起的八个人,唯有王野醉翁之意不在酒,他想趁千载难逢的机会,将自己的魅力展现给姜晓舞和殷十五,这小子太有城府,如果姜晓舞看不上他,殷十五就是她的备胎,但必须首先争取姜晓舞,他在这样想时,完全把姜初一忽略在了一旁。
 
  席间,姜家和殷家不时杯觥交错,似乎在那一刻,两家人曾经那些似是而非的芥蒂都得已消融。王野热情洋溢,乐此不疲地斟酒,一边还顾惜着姜初一以及姜晓舞和殷十五,他殷勤地给每个人夹菜,得体地展示着自己的大方和细腻。王野清楚:目前,这两个家庭之间,他算是最幸运的人,趁大家吃得忘乎所以之际,王野悄悄买了单。
 
  离席后,他们各奔东西,王野推走了姜初一,姜晓舞跟随父母回到出租屋。姜晓舞在聚餐时特别关注过姜初一和殷十五的言谈举止,得知姜初一出事后,姜晓舞的想法跟她的父母又是不谋而合,从来就没感觉到残废的姜初一跟殷十五是那么般配。姜晓舞对妈妈说:“鼓励哥哥去追殷十五吧,不要横刀夺爱。”林月容叹息: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只怕现在的殷十五看不上姜初一了。”姜晓舞说:“我观察过的,哥哥对十五没有死心,十五对哥哥也不嫌弃。他们还有戏。”林月容说:“不嫌弃不等于人家有意思,看在我们老交情的份上,十五也没有理由嫌弃姜初一。”姜晓舞说:“顺其自然,你们少掺和为好。”姜晓舞不知道,正是父母不顾一切地阻隔姜初一和殷十五,姜初一才变成这般惨状。问心有愧的林月容,没有将真相告诉女儿。
 
  姜晓舞离开广州之前,她最后去探望哥哥,并对王野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。姜初一从妹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对自己未来的担忧,为了让妹妹放心,姜初一振振有词:“晓舞!放心回家吧,替我照顾好爷爷奶奶,你跟奶奶说,我明年回去探望他们。我想去找一家残疾人可以上班的地方养活自己,不想做父母的寄生虫。”姜初一的乐观向上,让一旁的王野和姜晓舞会心一笑,当然,最高兴不过的是姜晓舞。这次意外,并没有击垮姜初一的意志,他曾经一度对父母的仇恨也很快释怀。他忽然懂得了一句话: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,还会打开另一扇窗。劫后余生的姜初一,有着超强的自我修复能力,以至于让他身边那些爱他的人对他的安抚或担心都成了多余。一次磨砺,一次成熟;一次超越,一次涅槃。这就是变幻莫测的人生给与的礼物。
 
  由于行动不便,姜初一吩咐王野:“哥们儿,帮忙帮到底,我的妹妹,也是你的妹妹,今天你就帮我送妹妹一程。”王野立正,冲着姜初一神气十足:“报告姜首长!保证完成任务!”
 
  有机会送姜晓舞去车站,对于王野来说,简直是天赐美差。尽管姜晓舞百般推脱,又怎能阻止王野的如火热情。王野暗自欣喜,“姜初一分明在为我跟姜晓舞发展关系推波助澜。”大大咧咧的姜晓舞自然不知王野的一箭双雕。
 
  王野利落地挎上姜晓舞的行李,轻拍了一下姜晓舞的肩膀:“放心,晓舞,你哥就交给我了,走吧。”王野的承诺,增添了姜晓舞对他的好感,尽管姜初一对王野的照顾一直都是那么心安理得,当然,也不乏感动。
 
  姜晓舞将王野视作哥哥,所以,他对王野没有一丝戒备,他们不约而同地钻进的士的后座,迫不及待地交谈起来。姜晓舞深感遗憾:“这次来广州,我还没好好看看这个城市。”王野暧昧地打量着姜晓舞,“不然留下来,感受一下这个城市,再好好看看我再走。”姜晓舞听出了王野的弦外之音,她不是对眼前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没有一点爱慕,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恋爱,但情窦初开的她终究没能抵御王野示爱的炽烈眼神,她怯怯地回应:“你,我已经看过了,除了太帅,就是太仗义”。赞赏的话,蜜一般流进王野的心,王野顺水推舟:“愿今生与你有缘。”姜晓舞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心里小兔乱闯。
 
  当初恋不期而至,异性的魅力是那么难以抗拒。姜晓舞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坠入王野的怀抱,王野也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一个女孩是如此幸福开心。只怨时光太短,感情太长,如果时间能定格下来,永远喝着这杯初恋的香槟该多好,以至于当的士停靠在汽车站时,他们还沉湎在初涉爱河的情景中不能自拔。
 
  王野心满意足,姜晓舞脸似红霞,两人手挽着手,依偎着朝车站走去。
 
  姜晓舞恋恋不舍地放开王野的手走进检票口时,王野多想给她一个深情的吻,但面对那么多旅客,他告诉自己要检点,但他还是失控地挤了进去,给了姜晓舞一个激烈地拥抱。
 
  爱来了,人走了。别离,拉长了思念的时光,这是这对初恋男女必须面对的困惑。互相挥一挥手,留下彼此的微笑和背影,让时光和距离去验证他们的爱之深、情之切。
 
  姜晓舞神魂颠倒地爬上开往家乡的客车,心却遗失在了广州,她坐在靠窗的位置,眼睛一刻不停地搜索着窗外,她渴望王野还能出现在她的眼前,司机发动引擎的声音惊醒了她的美梦。当客车缓缓开出车站大门时,姜晓舞看见了王野凝望她的身影。一次微笑,一个飞吻。
 
  姜晓舞不虚此行,她不仅探望了亲人,还收获了一份意外的爱情。带着甜蜜的心情上路,一路风景相随,倒也浪漫,别有风情。
 
  这段日子,在家里的奶奶,因为姜初一的不幸,精神濒临崩溃。周明英带她去医院,老人固执不去,她独自扛着病体,借口说家里有药。
 
  晓舞回家后,兴许收获了一份爱情,她没有奶奶想象中的那么悲伤;抑或是为了安慰奶奶,她在叙述哥哥的伤情时都掺杂着几分轻描淡写。奶奶看出了姜晓舞的敷衍了事,为了了解得更清楚,她向姜晓舞提出要求:“叫你哥哥给我打个电话,我想听听他的声音,路走不得,电话总可以打吧。”
 
  姜晓舞拨通哥哥住宿的电话,电话是王野接的:“晓舞,恭喜你平安到家,替我向爷爷奶奶问好。”听见王野的声音,姜晓舞激情澎湃,她几乎忘记了打电话的初衷是叫哥哥跟奶奶通话。当她看见坐在面前的奶奶将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时,她突然对王野说:“不好意思,你叫哥哥接一下电话吧,奶奶想跟他说话。”接过电话的姜初一,听见奶奶沧桑喑哑的声音,他如鲠在喉:“对不起奶奶!我不孝,这么久都没给你打电话,让你担心了,我没事的,以后还能养活自己,没有你们想象的严重。”奶奶语无伦次:“没,没事就好,能,能养活自己就好……”
 
  夏真和秋善放假回家了,向香顺也下班赶回。一家子的团聚不易,周明英做了几个像样的菜,并请来姜晓舞和她的爷爷奶奶。姜奶奶看见出落得愈发漂亮的向家两姐妹,又看看姜晓舞,心想,如果姜初一也像她们一样四肢健全该多好!因为很久没有感受过满桌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,姜奶奶幸福得一味地傻笑,三个女孩争先恐后地给两个老人夹菜,因为姜奶奶的牙不好,她最后一人放碗,她感慨万千:“吃了这顿饭,死了都甘心,谢谢你们一家!”可见老人对热闹天伦的渴望。平时,向香顺和周明英将两个老人的处境看在眼里、痛在心里,然而,身在外面的姜阴富和林月容却对父母的孤独置之不顾。
 
  那天晚上,姜晓舞没有陪奶奶一起睡。第二天醒来时,天已经大亮。
 
  奶奶平时习惯早起,但家里清静的气氛告诉姜晓舞,奶奶并没有起床,她又跑去爷爷的卧室,不见爷爷的身影,不祥的征兆突然笼罩于心,她走到奶奶的床前,撩开蚊帐一看,只见奶奶一动不动地平躺着,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奶奶,奶奶依然纹丝不动。她惊恐地摸了一下奶奶的身体,发现奶奶的身体已经冰凉,姜晓舞这才发现奶奶停止了呼吸。
 
  第一次面对死亡,姜晓舞手足无措,她抓狂地跑到周明英家:“周阿姨,快点,奶奶像是死了。”周明英慌了神,撂下家务就跟随姜晓舞走到姜奶奶的床前,只见姜爷爷跪在床前,摸着老伴的遗体饮泣。
 
  最难割舍的是生离死别。生,只有一次;死,也只有一回。这就是一生一世一死。这下,姜阴富夫妇不得不回来跟母亲料理后事了。
 
  接到噩耗的姜阴富,不敢相信母亲真的走了,老人没有给儿子儿媳留下敬孝的机会。
 
  时间刻不容缓,赶紧请假回家。姜初一获悉奶奶离世,气得咬破了嘴唇,他恨不得立即回家,哪怕是看一眼奶奶的遗容,但没有完全康复的他,经不起长途颠簸。他又拜托王野跟随父母回家,替他在奶奶跟前烧纸跪拜。
 
  姜初一需要有人照顾,林月容夫妇把姜初一托付给了殷十五一家。这样的安排,姜初一求之不得,尽管这种机会是以奶奶的离世为代价。
 
  两天后,王野跟随姜阴富夫妇赶回老家替姜初一奔丧,三人放下行李,庄重地走近棺材,他们齐刷刷地跪地,行叩首礼。王野默然低头;姜阴富泪流满面,因为悲伤过度,他抖动着嘴唇,半晌说不出话;林月容如泣如诉,委屈、愧疚和无奈随着眼泪扑簌簌地流。
 
  王野和姜晓舞做梦都不会想到,四天后,他们竟然以如此悲情的方式,戏剧化地谋面了,如若不然,他们要见面,堪比鹊桥相会。坐在棺材旁的姜晓舞,红肿着双眼凝视着王野,王野靠近姜晓舞没有言语,而是轻轻拍着她的臂膀,算是对姜晓舞最大地抚慰。凄婉的哀乐湮没了一对恋人的儿女情长。
 
  姜奶奶出殡前一晚的丧宴上,姜阴富代表全家对众多的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,为母亲的离世致挽词,场面肃穆,鸦雀无声,唯有姜阴富情深意切,言语中蕴含着追悔莫及、老无所依、感激之情和无可奈何。老人的遽然离世,是留守时代的悲哀,她为残酷而现实的留守问题敲响了警钟,她唤醒大量的外出务工者,在追求物质财富的同时,家里的留守老幼也需要兼顾。
 
  姜阴富夫妇料理完母亲的丧事,将父亲和姜晓舞暂时托付给周明英,又与王野又匆匆去了广州。
 
  姜晓舞和爷爷站在村口,目送着三个一步三回首的背影欲哭无泪。她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,就亲历了三次生离死别,万般滋味涌上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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