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首页 > 研究领域 > 研究成果 >

《向阳花开》十六

来源:四川文学网作者:刘恩崇发布时间:2019-06-27人气:
第十六章    车祸
 
  人生犹如走钢丝。小心翼翼行走在钢丝上的人,无法预知能坚持到哪一步?然后从钢丝上惊悚地掉下来。
 
  姜初一与殷十五在超市分别后,姜初一百思不得其解:殷十五已起死回生,身体也康复如初,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,如果父母有良知,就不该对她有所歧视。想到这里,他冲动地骑上摩托,风驰电掣般开到父母的住所,他要当面质问父母,为何要对他隐瞒殷十五的去向?林月容盛气凌人:“我警告你,你不要有半点侥幸,你和殷十五永远成不了可能……”父母的干预,杀伤力十足。姜初一恼怒成羞,与其跟父母对峙,不如尽早离开,姜初一摔门而出。
 
  愤懑,充斥着姜初一的胸膛,他骑着摩托,在车流如潮的大街上一路狂飙,在速度与激情中,感受着心跳与放纵,终究是因为车速过快而失控,姜初一飞离摩托车,一个自由落体后,一头扎到街边的花台上,悲剧刹那间酿成,场面惨不忍睹,姜初一遍体鳞伤,浑身血肉模糊。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,但双腿严重骨折,这意味着,一个健全的年轻人,从此,将与轮椅相伴终身。
 
  上帝总是将人类玩弄于鼓掌,无时无刻不在通过各种方式左右人类的意志,不断打破万物的平衡,又让万物趋于平衡。
 
  多年来,姜家和殷家保持着亲密与和谐。如今,因为姜初一对殷十五的一厢情愿,一道无形的高墙渐渐垒成,阻隔着两个家庭的正常交往。
 
  出于一种怪异动机,即便是儿子命悬一线,林月容只能忍受儿子肢体残缺的痛苦,千方百计地对殷十五一家封锁着姜初一出事的消息。
 
  姜初一对父母充满抗拒和仇恨,一旦父母在场,他坚决拒绝救治。
 
  一天,王野去医院探望姜初一,在路上,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近王野的视野,或许是出于对殷十五的爱慕,或许是出于对姜初一的同情,王野大胆地朝殷十五走去。
 
  王野没有看走眼,那个女孩正是殷十五。王野的从天而降,殷十五唯恐避之不及,在慌乱转身的刹那,王野叫住了她:“殷十五,请留步,我想告诉你一件事。”殷十五冷漠回头,“你无需告诉我什么,我也不想从你哪里了解什么。”王野耐心十足:“请你务必相信,我不是流氓。”殷十五笑了笑:“流氓都不会说自己是流氓。”王野一半调侃一半正经地说:“像你这种良善女孩,只怕‘流氓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,都会玷污你的心。看在你跟姜初一的旧情上,我个人认为你应该去医院看看他。”医院两字,牵动了殷十五的神经。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调整,姜初一在她心中的位置,除了邻居关系,似乎什么都不是了。然而,当王野亲口将姜初一的噩耗告诉殷十五时,她震惊了,她心疼了,她不禁猜测,一贯不按常理行事的姜初一,兴许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,才故意整出的苦肉计,她疑惑地打量着王野:“但愿你不是在瞎编故事。”看见殷十五的脸色多云转晴,王野越发诚恳,“真的,马上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医院验证。”
 
  殷十五忽然忆起姜初一曾经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,当她试着用宽容的心态去看待姜初一时,她不禁自惭形秽,姜初一并非一无是处,尽管他有时特立独行,有时飞扬跋扈,至少说现在的他,经过两年多的磨炼,已经变得循规蹈矩了。
 
  殷十五是有良知的,她想:如果姜初一的遭遇情况属实,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。她没有推诿王野的邀请,毫不避讳地跟随王野去了医院。
 
  能与殷十五相伴而行,王野暗喜,能如此近距离与自己心仪的女孩畅所欲言,王野梦寐以求。为了博取殷十五的信任,为了吸引殷十五的关注,更为了给殷十五留下良好的印象,王野收敛了狂放的一面,将魅力的一面展示出来。
 
  因为他们之间有个姜初一,所以他们无需花费心思去找交流的话题。殷十五喜欢王野的滔滔不绝,王野欣赏殷十五的一颦一笑,虽然只是偶然相处,但他们宛若认识多年的好友,王野每说一句话,都会说进殷十五的心里,殷十五也能给与恰到好处地回应,初次畅所欲言,且能心有灵犀,王野心花怒放,殷十五心不设防。
 
  不觉间,他们到达了医院。王野陪同殷十五走进花店,花店老板问王野:“靓仔!卖花送美女吗?”王野含情脉脉:“我都想,只是……”老板怂恿殷十五:“妹妹!你就给靓仔一次机会吧。”殷十五红着脸解释:“老板!你误会了,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。”老板冲着王野调皮地眨巴着眼,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。
 
  林月容若有所思地站在病房外,看见王野陪同抱着鲜花的殷十五赶来,她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,王野指着殷十五对林月容说:“阿姨,这个女孩就不用我介绍了吧。”殷十五礼貌地招呼了林月容。林月容又惊又喜:“谢谢你十五!我们一直打算不惊动你们的,没想到,你还是知道了。”殷十五嗔怪:“你们家发生这么大的事,实在不该隐瞒我们;一会儿,我回去跟爸妈商量,设法将钱归还你们。”殷十五的客套,正中林月容的下怀,“我们的积蓄已花光了,正一筹莫展之际,你来了。本来无心逼你们还钱,但这情况,你能理解的。”
 
  林月容回避着姜初一,她不希望自己的出现,去影响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情,于是示意王野和殷十五一同去病房。
 
  姜初一宛如一个活死人,绝望地平躺在病榻上,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,不知是把来者当空气,还是真没觉察到近在咫尺的王野和殷十五,王野打破沉寂:“哥们儿,到底在发呆,还是无视我们的存在?”“我们”两字撩起了姜初一的兴趣,他偏过头,目光立即转移到殷十五身上。曾经,但凡有殷十五在场,姜初一就像打了鸡血;如今,在死神跟前打了一个滚的他已心如死灰。他一会儿麻木地打量殷十五,一会儿无动于衷地打量王野,就像观察两个天外来客,似乎眼前来探望他的一男一女,从来就跟他没有过一丝关系。面对姜初一的呆滞和沉默,殷十五搜肠刮肚地找话来安慰他,姜初一的苦与痛,只有她能感同身受,因为曾经的自己,也和姜初一一样,躺在病榻上茫然过、绝望过。
 
  王野没有沉溺在对殷十五的好感里,他非常理智,自觉地跟姜初一和殷十五留下了说话的空间,于是借故离开了医院。
 
  在出事之前,姜初一和殷十五单独相处,林月容不能忍受;当厄运降临时,林月容忽然又有了撮合姜初一和殷十五的欲望,以此达到里两个家庭的和解。
 
  王野离开后,殷十五与姜初一在默然中对视,殷十五越是目不转睛地打量姜初一,姜初一心里越难过,因为不知说什么好,她几次欲言又止。为了打消沉默,她起身走近姜初一:“你受苦了,希望你务必坚强,没有翻不过的山、淌不过的河,至少说你还有一双手,还能做许多事。你不战胜困难,你将被困难战胜。”姜初一脸上掠起一丝笑意,因为太久没有感受过来自殷十五的关怀。姜初一祈求殷十五:“但愿你以后不嫌弃我。”殷十五费解地望着姜初一:“嫌弃,我为何要嫌弃你?我有资格嫌弃你吗?我对你除了心疼,就是同情。”姜初一反问:“除了心疼和同情,就对我没有其它想法了吗?”殷十五莞尔一笑:“其它的事情,就交给以后吧。”那一刻,在麻木与绝望中挣扎了一个月的姜初一,从殷十五的话语中找到了活着的理由。
 
  林月容鬼鬼祟祟地站在病房外,偷听着姜初一和殷十五的对白。此时的殷十五在她心中宛如天使,她固执地认为:让姜初一从车祸的阴霾中走出来,非殷十五莫属。
 
  王野离开医院后,他并没有走远,他去花店买了一束花,徘徊在医院附近,奢望着能与十五再次相遇。
 
  当他发现十五时,她已打开的士车门,正准备回家,他不顾一切地朝十五飞奔而去,最终,他不得不望着呼啸而去的的士望车兴叹,遗憾地与殷十五失之交臂。因为不甘心,他抓狂地招呼了一辆的士,一路跟踪殷十五。
 
  十分钟后,两辆的士几乎同时停车,殷十五付费之际,王野火速离开的士,飞奔到十五赶的那辆的士跟前,用非常绅士的姿势,殷勤地帮十五打开了车门。
 
  走下的士的十五看见王野手捧鲜花、一脸惊喜地站在眼前时,惊吓得语无伦次:“你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王野抓耳挠腮,“就是看见你上了的士后,鬼使神差地想跟你一起来,看看你到底住在哪里?这束花,我给你。”十五不欢不喜地接过花:“我们之间的关系,不至于让你这样吧。”王野理性地保持了克制,他彬彬有礼地说:“你回家吧,不打扰你了。”
 
  十五莫名地站在街边,目送着王野坐上的士默然自语:“他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里,还嫌不够乱吗?现在,姜初一以及他的父母都急需安慰,更不知去哪里筹钱还债?”
 
  她沮丧着一张脸走进门,细心的苏青藤敏感地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,她着急地询问:“十五,心情不好吗?脸色如此阴沉。”十五说:“我们设法把那五万元归还给林阿姨吧,姜初一在一个月前出车祸了,命虽然捡回来了,但他的双腿已不能走路。”这时,殷存良也回来了,得知姜初一的悲剧后,他大惊失色:“这么大的事情,他们真有本事隐瞒。十五,你马上带我们去看看究竟。”看见十五一家三口出现在眼前,憋屈已久的林月容崩溃了,“姜初一遭到报应了,我们家遭到报应了,你们是来看笑话的吧,我希望你们来,又担心你们来,但你们还是来了。”苏青藤搀扶着林月容:“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,聊以自慰吧,不幸中有万幸,初一的命毕竟保住了。”林月容本想趁机宣泄,担心情绪失控,说出既不利己、还伤他人的话来,她沉静下来,蜻蜓点水地跟十五一家简述了一下姜初一那天出事的经过。
 
  在医院的姜初一,日子过得麻木而沉闷。父母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,他们希望用父爱和母爱唤醒他、感动他,但姜初一冷漠如铁,百般抗拒,当他忍无可忍时,冲着父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: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。这句话犹如精神符咒,折磨着林月容夫妇。
 
  十五一家神情怜悯地走到姜初一病榻前,一直不曾流泪的姜初一,突然泪水滂沱,苏青藤体贴地为他拭泪,“初一,我们知道死里逃生的不易,但你挺过来了,活着,就要充满希望。”殷存良握着姜初一的手:“男子汉,不流泪。这是上苍给你的考验,看你在厄运面前,到底有多坚强。”十五站在一旁,温情注视着姜初一。十五一家的关爱和同情,让姜初一黑暗已久的灵魂,宛如照进了生命的阳光,他陶醉,他享受,奢望此情此景就此定格。殷存良塞了五百元给林月容:“聊表寸心,这段时间,你们辛苦了,坚持就是胜利,我们回去筹钱,尽快归还你们。”林月容没有推辞:“好的,就是不好意思催你们还钱。”苏青藤拥抱了一下林月容,林月容目送一家三口离开医院,泪如泉涌。
 
  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提到钱,苏青藤一家犯难了。
 
  他们才进厂不久,没有足够的存款,但不能食言,必须千方百计凑钱,救人于水火。有些事情,承诺太容易,要真正付诸行动,比登天都难。医治十五就已债台高筑,亲戚、朋友和银行,能借的地方,他们都借了,第一次借的都未归还,哪里还有颜面去借第二次,一家三口黔驴技穷,殷存良打破沉默:“迫不得已,我们只有厚着脸皮找向香顺,这时,只有他才能切实可行地帮上我们。”一家三口一拍即合。
 
  苏青藤忐忑地拨打了几次向香顺办公室的电话,但对方都是无人接听;她又心急如焚地给周明英打电话,周明英欣喜地提起话筒:“你好!”苏青藤迫不及待:“明英啊,我都张不了口,我们还得请求你们一件事。”周明英干脆利落:“帮得上,我们绝不推辞。”
 
  “你和香顺帮我们借五万元钱,姜初一出车祸了,急需要钱,我们欠他们家的五万元,必须归还了。”
 
  “姜初一初出车祸了?有生命危险吗?太不幸了。那我跟向香顺商量一下,尽力而为。”
 
  周明英心里都没谱,但面对苏青藤的请求和姜初一的不幸,她愿意倾尽心力。十五患病时,周明英一家已经对其倾其所有。
 
  第二天,苏青藤等到了周明英的回应:“钱有着落了,我出面找娘家亲戚借的。你把账号给我,马上给你汇来。”苏青藤感激不尽,一件棘手的事情,因为周明英搭手,事情变得迎刃而解。在他们心里,周明英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。
 
  两天后,苏青藤当着姜初一的面,将五万元钱交到林月容手里,林月容傻眼了:“这么短的时间,你们去哪里弄来的?”苏青藤直言不讳:“周明英帮的忙,没有她和向香顺,我怕会急死。”还钱本身是一件好事,可姜初一却耍起了任性,他冲着母亲怒目圆睁:“苏阿姨他们都那么困难,你真好意思催他们还钱,如果没钱,我就出院,反正我也住不下去了,与其拿钱在这里煎熬,不如回家受罪。”苏青藤解释:“你妈没有逼我们,还钱,是我们自己的意愿,无需你们催,我们得自觉。初一,坚持住下去吧,你爸你妈不容易,他们起早贪黑这么多年挣的钱,这次全都花在了你身上。”姜初一不是没有感恩之心,他的逻辑是,只是觉得父母的血汗钱付诸东流,纯属罪有应得。如果他们不反对他和殷十五交往,他也不会意气用事;他不意气用事,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发生。他始终坚定地认为:爱一个人没有过错,自己现在的这副惨状,是父母一手酿成的。
 
  姜初一出事后,林月容一直忍受儿子的各种指责和抱怨。待苏青藤离开,林月容已忍无可忍,她满脸委屈,泪水潸然流淌,冲着姜初一来了一番自我控诉:“姜初一,我是有错,我的错就是不该生下你,并把你养了这么大;我不该管你,哪怕你上天入地。事到如今,我们都遭到了天谴,你成了残废,我花光了钱,我们都罪有应得,而且还让别人看了笑话。”姜初一接过话茬:“曾经,你不是因为生下了我而沾沾自喜吗?一直都是你在娇生惯养,我在野蛮成长。”看见母亲气得血脉喷张,突然联想到向冬美的失踪,姜初一火上浇油,“我斗胆质问你,请你说真话,向冬美的走失是不是跟你有关?你必须回答我,是,还是不是?”姜初一咄咄逼人,林月容惊恐万状:“你听谁说的?请你不要自取其辱,如果我说是,你信吗?”姜初一冷笑:“我当然会信,如此丧心病狂之事,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出来。”
 
  唇枪舌剑之际,王野从天而降,碍于颜面,姜初一和母亲互瞪了对方一眼,母子之战,戛然而止。
 

zgyt@vip.163.com

北京市西城区府右街9号

Copyright © 中国亚太可持续发展研究院 版权所有    京ICP备15062482号    京公网安备 11010202007768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