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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向阳花开》十五

来源:四川文学网作者:刘恩崇发布时间:2019-06-26人气:
第十五章   人生转折
 
  高考结束,意味着夏真、秋善从炼狱般的高考中获得了解放,但姐妹俩没有彻底松懈,她们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暑假,尽可能地帮妈妈分担家务和农活。
 
  之前,两姐妹都在为读书而读书,在假期里,周明英即便是再忙,宁肯茹苦含辛,绝不容许两个女儿参与山上的农活,最多不过让她们做点家务。
 
  夏真干活的一招一式极像母亲,做事雷厉风行,干净利落;而秋善则像父亲,行事冷静沉着,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。
 
  周明英去地里除草,两个女儿就跟随着去除草;周明英去地里施肥,一双女儿也跟随她去施肥。苞谷成熟时,周明英在苞谷林里穿梭着掰苞谷,姐妹俩就跑来跑去地当搬运;收获稻谷时,母女仨顶着烈日,在稻田里不知辛苦地劳碌,姐妹俩从不偷奸耍滑。母女仨同心同德,共同支撑,相互体恤。当母女仨面对自家地里那片每年必种的向阳花时,总会涌起遗憾地欢喜,遗憾的是冬美的走失,欢喜的是向阳花奔放的美。周明英对两个女儿说:“这片向阳花,与其说我是种给你们的,不如说是种给冬美的,如果冬美能亲眼看见这片向阳花,该是一番怎样的情景?”夏真和秋善异口同声:“给我们一样,欢天喜地。”
 
  姜晓舞说不上勤快,但她不鄙视劳动,偶尔良心发现,也会去山上帮爷爷奶奶搭把手,奶奶很知足,只要姜晓舞干一点活路,奶奶就不遗余力地加以赞美,她调皮地幽默奶奶:“奶奶,有时,我发觉哥哥不在家时,其实你还是爱我的。”奶奶嘿嘿一笑:“我一直都是爱你的。”姜晓舞古灵精怪:“你真好意思说爱我,你,不,应该说是你们,包括我的父母,满脑子都是重男轻女。爷爷因为耳聋,也就不说好歹。”奶奶乜斜着眼:“你这个不讲良心的,你好好想想,我们不爱你,你能长大成人吗?你爸妈不汇钱回来,你能读书吗?”姜晓舞质问:“钱不等于爱,这么多年了,妈妈给我织过一件毛衣吗?给我买过一件衣服吗?汇钱回来,是他们应尽的义务,谁叫他们生下了我?”奶奶理屈词穷。
 
  姜晓舞即便再闲,她通常不去殷十五家,她跟她的父母想法如出一辙,那就是:跟殷十五保持一定的距离。她和父母都不希望姜初一这辈子跟殷十五共结连理。向家两姐妹就不一样了,一旦有闲暇,她们会主动去陪殷十五,给她加油打气,鼓励她继续上学,明年参加高考。
 
  殷存良和苏青藤待在家里,心事重重的纠结着女儿的未来。
 
  十五自从患病后,就深感茫然,尽管现在身体基本康复,但随之而来的心理疾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,她开始自闭了。
 
  在生病期间,她习惯于依赖父母,深陷在自卑和失望的泥沼中不能自拔,而精神疾病的修复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,方法、关爱、耐心和鼓励是治愈心理疾病的良药。显然,让她继续上学成不了现实,当前的权宜之计是让她生活在父母身边,感受父爱和母爱的温暖,重新树立生活的勇气,自信地面对未来。
 
  债台高筑,让殷存良夫妇喘不过气来,聊以自慰的是:女儿脱险了,捡回一条性命。他们想抛下女儿在家,但于心不忍;带着女儿去打工,又怕没时间陪她,女儿担惊受怕。经过深思熟虑,最终决定带着女儿背井离乡,苏青藤想:说不定外面的世界对女儿的精神疾病有益,他们抛下母亲,一家三口去了广州。
 
  心怀侥幸的他们,厚着脸皮去了原来那家制衣厂。尽管老板在十五患病时、在捐款上表现得不尽人意,但这次老板出人意料地发扬了人道主义,宽宏大量地接纳了苏青藤夫妇。老板语重心长:“看在你们夫妻做事老实本分的份上,不然,我不会再给你们的机会。”苏青藤感激涕零,老板措手不及,连忙安慰苏青藤:“重新开始吧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 
  苏青藤夫妇每天在上班之前,总要温情地对女儿千叮万嘱。初次涉足大城市的十五内心充满胆怯与畏惧,父母不在身边时,她没有安全感,她多半局限在出租屋里,不敢在周边有过久地停留。
 
  稍有闲暇,苏青藤夫妇就带着女儿东走走西逛逛,这种坚持不懈,让女儿的脸上逐渐展露了笑容,他们在女儿的一点一滴的进步中暗自欣喜。一个因病自闭的女孩,在父爱和母爱的滋养下,在这个城市的熏陶下,慢慢变得阳光了、自信了。
 
  女儿的心智正常了,殷存良夫妇如释重负。一个正常的花季女孩,不应该老是躲在父母的翅膀下,应该勇敢自信地走出去。苏青藤征求女儿的想法,“十五,你已经完全康复了,你是继续去读书,还是跟我们一起打工?”殷十五没有一丝踌躇:“我没有自信回去读书了,尽管我是那么羡慕夏真和秋善去上大学,就留在这里打工吧,我不想离开你们。”苏青藤夫妇尊重了女儿的选择。
 
  一天,十五在街上闲逛时,看见一伙人伫立在街边,举头注视着广告栏,她被吸引了过去。广告专栏里的各种招聘信息让她欣喜若狂,她如饥似渴地浏览着各个厂家不同的招聘条件,年轻真好,年轻就有资本,多数厂家她都具备条件去应聘。她从包里掏出纸笔,记录了几个厂的招聘电话。她鼓起勇气给一家玩具厂打去电话,玩具厂的人力资源部回话:“你马上过来,需要面试一下,如果条件符合,下周就能上班。”十五按图索骥,马不停蹄地找到了玩具厂。
 
 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,她几乎不用吹灰之力,就顺利地找到了工作,十五喜不自胜。
 
  那天晚上,十五信心满满地告诉父母:“爸,妈,下周我就去玩具厂上班了。”苏青藤夫妇面面相觑,苏青藤说:“闺女!你不在做梦话吧。”殷存良说:“找工作哪里有这么轻而易举的,别上当哟,这些地方,打着幌子招女孩子去做不正当的事屡见不鲜,还是谨慎为好。”苏青藤说:“不然,我们一起去核实一下,必须靠谱才行。”
 
  苏青藤夫妇特意请了一天假。他们走进玩具厂的大门口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,苏青藤一惊一乍:“那不是姜初一吗?”一家人同时立定,脸上的欣喜一扫而光,他们瞠目结舌地追随姜初一的身影穿行在上班的人群里。
 
  苏青藤惊疑地打量着女儿:“真有这么巧吗?还是你和姜初一瞒着让我们事先有约,偌大一个广州,为啥如此阴差阳错?”殷十五否定:“来这里这么久了,我根本就没联系过他,就是巧合而已。”殷存良质问:“巧合?哪有这么巧的巧合。你那么斯文柔弱,姜初一又那么坚定痴情,你最好离他远点。”
 
  “你们说到哪里去了?我现在大病初愈,根本就没考虑过恋爱。”
 
  “不是你考不考虑的问题,如果姜初一知道你来广州了,我估计这小子又会死缠烂打,他痴心不改,一直都在关注你。前段时间,你姜叔和林阿姨就跟我们有过约定:共同阻止你们联系,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。”
 
  “大人的想法太搞笑,一直都是姜初一在骚扰我,我哪里看得上他?”
 
  “姜初一的父母在歧视你,担心你旧病复发,影响他们全家的幸福。”苏青藤喷喷不平。
 
  “这两口子,自从来到广州,就像在跟我们玩迷藏,而且越来越势利。曾经,我们与他们共同建立起来的那份手足情,早已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。现在,要紧的事情就是,我们共同努力,尽快归还十五生病时他们借给我们的五万元钱。”殷存良说。
 
  “不扯他们家的事了,我得重新去找工作,远离姜初一,最关键的是,尽早把他们家的钱归还了。”殷十五说。
 
  殷存良夫妇权衡再三,最终在一家鞋厂为十五找到了工作。
 
  那个周末,是十五正式上班的头一天,为了庆祝十五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,一家三口破例奢侈了一回。殷存良亲自去菜市场采购食材,并亲自下厨;苏青藤买回两瓶啤酒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吃得有滋有味,欢声笑语充斥着逼仄的陋室。十五以茶代酒,感伤地举起茶杯:“亲爱的爸妈,你们辛苦了,你们不仅给了第一次生命,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,今天,我要对你们说一声谢谢!”苏青藤泪水盈眶:“这就是家,这就是风雨同舟,只要我们的心凝结在一起,哪怕是天大的事情?我们也有勇气去战胜。”殷存良调侃:“今天不能流泪,那么多苦日子,我们都煎熬过了,应该笑才对。”一家三口,在泪光闪烁中,在挤出来的笑容里,共同举杯,将苦涩的过去消融在啤酒中,将美好的未来定格在笑容里。
 
  一天,姜初一突然想起给奶奶打个电话,顺便过问一下殷十五,奶奶不假思索:“十五来广州了,跟她的父母在一起。”姜初一反问:“她什么时候来的广州?”这时,姜奶奶才发觉说漏嘴了,之前,儿子儿媳叮嘱过她:“千万不能将殷十五去广州的实情告诉姜初一,不然,姜初一会没完没了。”但记性不好的老人,没有做到守口如瓶,老人灵光一闪:“初一,我脑子不好使了,就随口一说,其实我不知道殷十五现在在哪里?”老人欲盖弥彰,她的吞吞吐吐越发让姜初一坚定地认为:殷十五就在广州。
 
  姜初一迫不及待地跑去父母的住所,迫切希望搞清殷十五的确切地址。
 
  母亲严厉警告他:“殷十五患过白血病,你实在不该把她挂在心上,你要找女朋友,我们不反对,要找就找个健康的,但殷十五不行。如果她再次犯病,你说我们家不就毁在她身上了吗?断子绝孙的事,我们无法接受。”姜初一不解地瞪视着父母,“一派无稽之谈,这对殷十五太不公平了。”姜阴富阴沉着脸:“对你公平吗?对我们公平吗?我们希望你能为姜家传宗接代,而不是去讨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婆。”
 
  父母越干预,姜初一越想见殷十五。姜初一但凡没事,就东游西荡地在大街上闲逛,他想通过大海捞针的方式,邂逅殷十五和她的父母。
 
  半个月后,姜初一和王野结伴去逛超市时,王野的心不在焉,不小心撞到一个似曾相识女子,让王野吃惊的是,此女子不但没有嗔怪他,反而朝他投来温柔一笑。王野怦然心动,那一刻,他相信了一见钟情,并一厢情愿地认为:如果这辈子能与这样的女孩共此一生,该是多么美好!他痴傻地注视着女子的背影并陶醉其中。姜初一古灵精怪地走到王野跟前奚落:“哥们儿,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对女孩不感兴趣的,怎么如此怦然心动?看你那副色相,我都恨不得啐你一脸唾沫。”王野似笑非笑:“我跟你这样的情种比起来就逊色多了。”姜初一跟王野一边打趣,一边浏览着货架的商品,一会儿,那女子的侧影又走进了王野的视线,女子驻足在陈列纸品的货架前挑选着卷纸。王野挑逗姜初一:“哥们儿!要不要过去搭一下讪,共同感受嫣然一笑的美妙。”姜初一晃了女子一眼,当即哑然失笑,眼前的情景恍若隔世,“这不是殷十五吗?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”王野转身傻愣愣地打量着姜初一,挥起手在姜初一的眼前晃了几下。姜初一几乎忘记了王野的存在,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殷十五跟前:“嘿,十五,怎么在这里遇见你?你看上去好健康,恭喜你!你知道吗?这段时间,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,经常莫名地感觉你就在广州,在离我不远的地方,遗憾的是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?”殷十五回转身子,本想不冷不热地对待姜初一,但联想着自己游走在生死边缘时,姜初一千里迢迢地赶回自己的身边,并希望他的骨髓捐献给自己的善行时,她无法做到忘恩负义,无法将他拒之于千里。尽管很久不见姜初一,但她没有久违谋面的欣喜,脸上流露出令人匪夷所思的矜持。她内心深处始终有种坚定的声音在提醒自己:疏远姜初一,与姜初一保持距离。这种奇遇充满尴尬,姜初一激情澎湃,殷十五淡定自若,两种感觉形成的强烈反差,酝酿出一种怪异的气氛。姜初一不曾料想到,眼前这个他认为可以为之付出一生的女孩,竟然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。殷十五的无所谓,姜初一失望的神情,站在一旁的王野看在眼里,这个几分钟之前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孩,在他心中开始大打折扣。王野拍了一下姜初一的肩膀:“走吧,何必勉强自己。”因为难得一见,姜初一不想轻易放弃,他冲着殷十五软硬兼施:“把你的住址告诉我吧,有时间我来找你。如果你不告诉我,我会跟踪你。”殷十五无奈地低下头:“不是不想告诉你,我这样做,是出于对你父母的尊重。他们希望我们保持距离。”姜初一满头雾水,联想到在给奶奶打听有关殷十五的消息时奶奶欲言又止,再联系到殷十五刚才对他说的一番话,姜初一幡然醒悟:原来,殷十五在他心中谜一样的消失,症结出在父母那里。殷十五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,只因父母的人为阻隔,彼此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。姜初一释然了殷十五对他的冷漠,而是将心中的怨恨直接指向了父母。
 
  姜初一没有继续纠缠殷十五,他理智地跟十五道了一声对不起,与王野冷静地离开了超市。王野本想安慰姜初一,但他忽然感觉没必要,于是换了一种方式揶揄他:“有什么大不了的,‘枝上柳绵吹又少,天涯何处无芳草。’收拾起你可怜巴巴的痴心,看来,你学会的那首叫做《窗外》的口琴独奏,估计是找不到人欣赏了,不如吹给我听。什么青梅竹马,什么两小无猜,通通都见鬼去吧。”王野不遗余力地讥讽,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姜初一的头上。姜初一凝视着王野啼笑皆非:“看你那副幸灾乐祸的小样,你认为我会就此善罢甘休吗?你说她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?”王野双手一拍,仰天恭维:“简洁,太简洁;经典,太经典。”姜初一傻乎乎地打量着王野:“简洁,什么简洁?经典,什么经典?”王野一半正经一半调侃:“太有意思了,我是说你们俩的名字取得好经典,一个初一,一个十五,似乎当初那些为你们取名的人,那时就已把你们一生捆绑在了一起,看来什么力量都无法阻止你们臭味相投,继续做你的白日梦吧,天意都会成全你们。”猛然间,姜初一从王野的玩笑中获得了启示,他越发坚定了继续与十五交往的信心。
 
  殷十五太单纯了,她没有把在超市邂逅姜初一的事告诉父母,她不愿姜初一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掺和进来,把事情复杂化,她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慢慢疏离姜初一。在父母面前,她装作若无其事,其实,不安时刻伴随着她,她担心姜初一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生活里,与她如影随形。
 
  一周过去了,一个月也过去,姜初一恍若人间蒸发。十五不再提心吊胆,她天真地认为,姜初一已彻底走出了她的世界,惴惴不安烟消云散,一切回归于风平浪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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