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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前节后

来源:中国作家网 黄璜作者:发布时间:2017-01-13人气:
  乔林租住的二楼窗外路灯很亮,路灯为她节省了不少电费,也让她每天夜晚都有安全感。她今晚很高兴,早早地洗漱完毕,和往常一样站在窗前,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,路上的行人打着各式各样的雨伞,来来往往地在楼下穿行。乔林自言自语地说:“这城市就是不一样,此时若在农村,早已黑灯瞎火的,我以后一定到城市来买房,也做城市人。”于是,乔林整理好明天回家要带的东西,把半年来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万元摆在床上观看,然后轻轻地用手抚摸着那些钞票,接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数钱。为了安全起见,乔林将钱藏在枕头里,并小心地用针线缝好,然后双手抱着枕头,趴在床上睡觉,她觉得这样睡觉才安全。乔林很快进入了梦想,梦中,她梦见了王老好在数她挣的钞票,一个一百、两个一百、三个一百……而她也在数王老好卖鸭子赚的钱,两口子一唱一和:一个一百、两个一百、三个一百……数着数着,突然乔林放下钞票,把王老好按在床上,骑在他的身上,向他发怒:“你就知道要钱,这么多天不见,为什么不想我?”王老好突然翻身,把乔林压在身下……

  也就这个夜晚,王老好的鸭棚外一片漆黑,老天下着零零星星的小雨,水塘边那一排杨树在风雨中不停地摇曳,发出不均匀的哗哗声响,偶尔的一两声鸭鸣伴随着蚊帐外蚊子嗡嗡地呐喊,农村的夜晚让王老好感觉恐慌和害怕,他蜷缩在蚊帐中夜不能寐,好不孤单。因为明天是中秋节,乔林一定会回来的。王老好怎么也睡不着,脑海里全是老婆乔林的影子。

  乔林和王老好同岁,是个性情泼辣、心直口快的农村女人,虽不漂亮,也不难看,她皮肤微黑,长得结实,做事麻利,在农村是个难得的好女人。

  她和王老好定亲那会,媒婆说王老好为人老实,家庭根本。

  乔林和王老好第一次见面是在媒婆家,乔林当着两家亲戚的面对王老好说:“你我长相都不难看,也算门当户对,这门亲事我愿意。”

  双方亲戚对这门亲事也都表示没意见。于是媒婆就让王老好和乔林在房间里单独聊聊,王老好老实厚道,他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乔林,乔林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男人,白皙的皮肤,壮实的身体,脚上穿双崭新的布鞋,那白色上衣的领袖扣子全被扣上了,乔林从王老好的穿着觉得王老好厚道可靠,就是自己想要找的男人,她笑了,乔林对王老好说:“我跟你讲,你以后别羞羞答答的,必须学会抽烟喝酒,必须留胡子,我哥哥说过,不喝酒没胡子不像个男人。”

  王老好淡然一笑,轻声地回答:“抽烟喝酒倒是不难,关键是我没有胡子。”

  乔林笑着说:“这有什么难,你去买把剃须刀,经常刮刮脸上的汗毛,不用多长时间就会长出胡子,我的几个哥哥都是这么做的。”

  王老好点头表示同意,便问乔林:“你还有其他的条件没?”

  乔林说:“当然有,我爸妈养我不容易,你们家多少得尽点孝心,给多少彩礼我不管,但我的唯一的条件就是给我买一台缝纫机,将来缝补衣服方便,农闲时还可以给左邻右舍缝缝补补,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。”

  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乔林和王老好婚后短短的几年间,社会发生了很大变化,农村人为了更好地生活,农民工像潮水一般,纷纷涌向城市。

  都说百技好防身,乔林在家做姑娘时学到的缝纫技术,如今派上了大用场,乔林在省城的一家服装厂打工,每天按件算工资,多劳多得,虽说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,却也能挣张百元大钞。这半年来,乔林一心只想赚钱,也没多想别的,她春天到省城打工时,和王老好在家约定好,到年自己带回二万块。乔林交给王老好的任务就是在家负责照顾家庭、农田和养鸭子,做到农田保口粮,养鸭赚上一万元。两口子的目标是,同心协力干几年,等儿子长大了,到城市买新房,也做城市人。

  中秋节的早晨,乔林是笑着醒的,醒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多钟,她想,在中午时分,应该能回到自己的娘家过中秋节。

  在车站,乔林遇到了师傅钱雯的弟弟钱飞扬,钱飞扬右手拎着个行李箱,左肩挎着个大背包,她们俩乘坐的是同一辆班车,如今的钱飞扬,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。乔林跟随钱雯学徒时,就住在师傅家,钱飞扬比乔林小2个月,因此叫乔林姐姐。他没事时总像个影子跟着姐姐和乔林转,家里只要有什么好吃的,总要给乔林留一份,乔林也把钱飞扬当亲弟弟看待。姐姐钱雯有时候也开弟弟的玩笑,“飞扬,将来姐姐也给你介绍个像乔林一样的女朋友。”每当姐姐开玩笑时,钱飞扬总是望着乔林笑。

  车上,乔林和钱飞扬坐在一起,乔林问他:“弟弟娶媳妇没?”

  钱飞扬淡淡地说:“还没呢。”

  “那为啥?”乔林很是吃惊,“我都结婚五年了,孩子都四岁了,快把你的情况说给姐听听。”

  也许是因为车上人多,钱飞扬贴着乔林的耳朵,低声说道:“家里曾经介绍一个,我看不上,因为我心目中只想找个像你这样的女朋友。”

  乔林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晕,她不知钱飞扬为何把她作为了择偶标准,乔林默默地低下头。班车在缓缓地前行,曾经的秘密又一次涌向乔林的心头。

  那个暑假的下午,家里也就乔林和钱飞扬两个人,乔林在裁剪衣服,钱飞扬却厚着脸皮,端来个凳子坐在乔林的对面,他呆呆地看着乔林,乔林突然间笑了,问他:“弟弟这是怎么了?”钱飞扬突然语无伦次,钱飞扬一把抓住乔林的手,声音急促:“乔林,我喜欢你,你答应我吧,回家退亲好吗?”

  听了钱飞扬的话,乔林一时间不知所措,也不知道为什么,乔林的心中有着一丝神秘的满足感。半响,乔林笑着说:“弟弟,你怎么能这样想,我是你姐,我已经有婆家了,以后不许你这样想,若想找媳妇,姐给你介绍一个。”

  听乔林这么说,钱飞扬也意识到这样说不对,他顿时脸色煞白,奋力摇晃着脑袋,接着便逃出了家门,走时口中还在不停地嘀咕:“我不要,我不要,我就要你做我的女朋友。”

  想到这些,乔林淡淡一笑,脸上飞起了红晕,他歪头静静地去瞧钱飞扬,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帅气的师弟,乔林心想,如果不是自己已经说好了婆家,钱飞扬也许能成为自己未来的伴侣。

  钱飞扬和乔林挨得很紧,钱飞扬告诉乔林姐:“高考落榜后,就来到省城上了技校,学习无线电维修技术,去年在长城路的一家电器公司上班,工资还不错,一个月能挣四千多元的工资,这个中秋节公司就放两天假,公司还发了两盒上好的月饼和一箱白酒,酒太重我没带,等下车时,给你一盒月饼带回去给孩子。”

  乔林吃了一惊,问道:“你也在长城路啊,那我们的单位应该不远的,中秋节后,姐请你吃饭。”

  中秋节的晚上,乔林洗漱完毕,平躺在床上,那形状像个“大”字,乔林顿时有了那份久违了的舒坦,她叹了口气对王老好说:“还是家好,在家千日好,出门时时难。”王老好因为养鸭子没赚钱,心中害怕乔林盘问,不敢亲近乔林,便端了个椅子坐在一旁看电视。乔林说:“老好,你猜猜我这半年挣多少钱?”乔林的面色潮红,声音嗲嗲地,她想听到王老好的好话,更想王老好主动和她亲昵。

  一阵亲热之后,乔林问王老好:“这半年你养鸭子到底赚了多少钱?”王老好支支吾吾,话语结结巴巴,半响才说:“没赚多少钱,都赊账呢。”

  乔林将信将疑。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觉得王老好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。

  第二天一早,乔林便去找弟媳妇王桂花。

  王桂花脑子笨,随口说道:“今年养鸭子应该能赚钱,赊不赊账,这个我不太清楚,但我知道美姐经常去找大哥帮忙干农活,还经常拎个鸭子回家,不知她给钱了没有?”

  乔林一脸的惊愕。

  弟媳妇王桂花说:“我也是听别人说的,不过,嫂子,这也怪你,你这一去就是大半年,哪个男人受得了啊?再说,那美姐死了男人也不容易。”

  弟媳妇王桂花一再声明,说是大哥帮美姐干活是真,至于其他的,她并不清楚。

  乔林追到鸭棚,王老好看见乔林一脸的怒气,心想这下坏事了,他在心中暗暗地在骂自己:“妈妈的,这趟鸭子本应该赚钱的,都怪我。”王老好很是后悔,他后悔在帮助美姐的那个夜晚,不该发生那事。他在心中默默地咒骂自己,可骂归骂,他必须想办法熬过老婆乔林这一关才行。

  王老好满脸堆笑,一个劲地装糊涂,乔林接着追问他和美姐的事情,王老好既不解释,也不说话。

  乔林一气之下,午饭后便拎起行李箱子走出了家门。王老好像个跟屁虫一般,他反复地解释:“卖了这棚鸭子,一定亲手交给乔林5000块,并表态以后绝不去帮美姐。”

  一路上,美姐的名字在乔林的脑子里闪过无数遍,怎么也抹杀不掉。乔林在心中骂道:“这个该死的美姐竟然恩将仇报,曾经她老公患病时,他家的忙可没少帮,现在居然勾引自己的男人。”

  夜晚,乔林心事重重,一个人在长城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,她想到钱飞扬应该也回到了省城,便拨通了钱飞扬的电话。

  钱飞扬很快来到乔林身边,他滔滔不绝的话语让乔林暂时忘记了内心的痛楚。钱飞扬拉起乔林的手,乔林觉得这样挺好,此时的乔林和钱飞扬既像姐弟俩,更像一对恋人,两人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地在长城路上闲逛着,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,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,也都是陌生的面孔,没有人来关注他们,也没有人说他们闲话,那闪烁的路灯对所有的路人都很公平,俩人的身影在路灯下交织在一起,影子拖的老长……

 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,钱飞扬找了个话题:“乔林姐,我就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,我租了个小套房,进去喝杯茶吧?”

  “好啊。”钱飞扬没想到乔林会这么爽快,她把乔林请进了房间,钱飞扬端来了热茶。

  乔林心不在焉,无心品茶,眼前又出现这次回家的前景,那个美姐的名字此刻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乔林的心中,乔林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,一把抱住钱飞扬,眼泪就像雨水一般从脸上滑落。

  钱飞扬这才意识到,乔林这次回家,一定是遇到非常不愉快的事情,他紧紧地把乔林搂在怀中,越搂越紧。钱飞扬轻声地说道:“乔林别怕,有我呢,若有什么委屈,你就掐我吧。”说着,就拿起乔林的小拳头敲打自己那厚实的胸膛。

  乔林觉得靠在钱飞扬的怀中非常踏实,钱飞扬身上的那股男人味让她心碎,她很满足,她此时也特别需要这种心灵的慰藉。

  第二天,乔林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,第三天、第四天……乔林仍然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。

  钱飞扬没有主动打乔林的电话,乔林也没给钱飞扬打电话,她们俩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  很快,乔林收到钱飞扬的短信:林姐,那天晚上之后,我思考了很久,我为那晚的事情向你道歉,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,和你说声,前几天朋友给我介绍个女朋友,我觉得那姑娘很好,等我结婚时,一定请你喝喜酒。

  乔林看过短信,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,随后,她将这条短信连同钱飞扬的电话号码一同删除了。

  再说乔林突然走后,王老好的心也彻彻底底地醒悟了,人们都说,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可这个中秋节他觉得窝囊。夜晚,他躺在鸭棚中,点燃了一支香烟,静静地听鸭子们那杂乱无章的叫声,王老好先是回想自己和美姐的一些事情,之前在家,乔林是个热心肠,美姐的老公患癌症,他和乔林经常去帮忙,乔林进城后,这个村庄上留下来的都是留守在家的老人、妇女和小孩,谁家若有事情,他总是主动去帮忙,给美姐家帮忙自然也是常事。不久前的那个晚上,他给美姐的稻田灌水,夜间美姐给他送来一碗糖水鸡蛋,月光下,美姐高耸的胸让王老好心碎,他控制不住那份久违的渴求,在鸭棚和美姐干了那事。可事后,王老好就很后悔,总觉得不应该。美 姐说:“老好哥,你帮我们家这么多,我愿意,再说你家乔林也半年没回来了。”

  自那以后,每当鸭子长大时,美姐“借”了不少钱,王老好心中知道,那些“借”出去的钱肯定是打水漂了。

  王老好暗暗地下了决心,从此以后,必须好好饲养这棚鸭子,赚下这笔钱还不晚,他要让乔林看到,我王老好不是孬子,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。

  躺在鸭棚的地铺上,王老好怎么也睡不着,昨天的村庄还那么热闹,可今天又突然变得冷清,自己也不幸成为这个村庄上孤独的留守男人。

  王老好今夜失眠了,他想起去年去省城打工的情景,他和同村的农民工一道进城,干了半个月的泥瓦匠,因为恐高,只好辞了,接着在工地上找了份看材料的活儿,活倒是不累,可白天夜晚很少睡眠,月末仅仅领取1200元的工资,他觉得工资太少了,还不如在家干农活,最后他只好王兵不战——自退。想到这些,王老好暗暗地骂自己,怪自己没有一技之长。王老好心中清楚,最近美姐是不会来找他的,因为这些鸭子没有长大,还不能卖钱,不去管她,管好自己就行,王老好自言自语道:“以后坚决不再搭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。”

  鸭子快速长大,王老好心中盘算着,这棚鸭至少能赚个三五千块,等乔林回来,他要亲手将这笔钱交给乔林,这些天,他和鸭子形影不离,饭菜都是母亲做好送来,晚上他总是哼着小曲喝上二两小酒,然后便美滋滋地进入梦乡。

  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,王老好回家洗澡换衣服,一进房间,就发现地上有条手帕,他捡起来仔细瞧,也没什么记号,放在鼻前闻闻,有股浓浓的花露水香味,他在仔细地巡视房间的每个角落,他找到了三个小糖,他能猜到,一定是美姐在“撩”他,因为他的鸭子可以卖钱了。王老好把香水手帕装在衣兜中,放一颗糖进了口子,他自言自语说道:“不吃白不吃,一颗糖一个鸭。”

  回到鸭棚,美姐果真出现在他的面前,“老好哥,这些天怎么不理我啦?”

  王老好果断地说:“我干嘛要理你,快回去吧,让别人看见不好,我也奉劝你一句,你也应该守本分,更应该早点找个男人。”

  “我是来买鸭子的。”说着美姐就向王老好走来。

  王老好后退了好几步,他此时的声音很大:“鸭子不会卖给你,你还是走吧。”

  美姐一脸的惊愕,她愤愤地说:“我自己去捉一只,鸭钱先记着。”说着,美姐去了池塘边,顺手捉住一只鸭子,大摇大摆地从王老好身边走过,走时,那只鸭子还不停地发出“嘎——嘎——”的叫声。

  王老好叹了口气,点燃一支香烟,猛地抽将起来。此时,王老好好像听到轻微、短促的手机铃声。朦胧的月光下,他看见不远处有俩个女人的身影,背向着他在看手机,另一位好像是弟媳妇王桂花,王老好暗暗庆幸自己刚才的行为,这一幕若是让自己的老婆乔林知道,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。王老好钻进鸭棚,打开了收音机,他把音量调到最大,他摸摸那留起来的胡须,在点燃了香烟的同时,也将那块“撩”人心扉的香水手帕点燃了,他要把心底的秘密随着这微弱的火苗化为灰烬,他不再理会鸭棚外的一切。

  那两个女人正是王老好的老婆乔林和弟媳妇王桂花,刚才的一幕全被她们俩看在眼中。

  王老好哪里知道,乔林是今晚回来的。刚才的一幕,乔林看得真真切切的,也让乔林彻彻底底地清醒了,她此时也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。她在原谅自己犯错的同时,也彻彻底底地原谅了老公王老好的过错,她想,也许这就是生活。

  乔林意识到王老好的可靠,她不能失去这样的男人。

  弟媳妇王桂花小声地问乔林:“你原谅大哥了?”

  乔林叹了口气说:“不原谅又咋的,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
  王桂花诡秘地一笑:“我自己知道回家。”

  那夜,月光柔柔,蛙声齐鸣,几只鸭子不知何时溜进了鸭棚。

  第二天一早,乔林便乘坐早班车回到了服装厂,那马达机在乔林的脚下又轻快地转动起来。

  【作者简介】黄璜 男 中共党员,安徽省肥西县金桥学区中心学校教师,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,中篇小说《爱之痒》获安徽省江淮文学奖;短篇小说《高考之痒》荣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提名奖,散文《在春天里行走》荣获中国校园文学教师文艺作品大赛三等奖,文学作品散发《参花》《楚风》《华东文学》等杂志及地方报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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