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顿年夜饭

来源：四川文学网作者：蒋碧秋发布时间：2020-04-10人气：

　　温馨明亮的灯光下，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已基本备齐，红红的葡萄酒也盛入了醒酒器皿。年近八旬的李奶奶倚窗而望，再过半小时左右，她那一群可爱的“小燕子”都要归巢了。

　　2020年，这个春节应该最热闹，因为当医生的儿子儿媳今年终于不必在除夕之夜值班，远在北京从事警务工作的孙子也要首次带女朋友回家。往年吃年夜饭，只有自己老两口和女儿女婿四人，冷冷清清，今年刚好凑成一桌“八仙过海”，真是个吉祥兆头。想到这里，李奶奶忍不住又将大圆桌上的碗筷反复数了好几次，生怕漏掉一份。

　　到厨房里转一圈，对正在庖制热菜的女儿女婿又指点了几下后，李奶奶想到了孙子小力的婚事，她有些不安：“唉，这浑小子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，连女朋友的照片都不发来看看，只说是北京本地人，不知道长相配得上我孙子不？这首都来的大小姐肯定娇生惯养，小力今后多半会成为‘妻管炎’。这次我一定要当好参谋，严格把关。”

　　这顿年夜饭，尽管有女儿女婿具体操作，但李奶奶深知家中每个成员的口味，所以从确定菜单到购买食材最后变为成品，她还是操心不少。由于劳累与激动，她感觉有些胸闷乏力，这是老毛病发作的症状，不过没关系，过一会儿，儿子媳妇就会给她带药来了。

　　“常回家看看，回家看看，哪怕给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，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，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……”李奶奶的老年手机铃声大响，这彩铃还是儿子前几年特意给她下载的，她百听不厌。

　　“妈，我在路上刚接到医院紧急通知，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严重，医务工作者停止休假，我要马上回单位听从统一安排。你还有些药放在床头柜里，吃完后记得叫姐姐去买。儿子不孝，妈妈保重！”李奶奶失望地坐在沙发上，她难过地想：“同城而居的儿子儿媳要回家吃顿团年饭怎么就这么难啊？”

　　女婿连忙找药让李奶奶服下，女儿安慰道：“妈，你一直教育弟弟要以治病救人为天职，现在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，你该为他们感到骄傲才对。况且，你孙子与女朋友快到了，还是值得高兴的嘛。”

　　李奶奶心情逐渐平复，开始热切地盼望着孙子与未来的孙媳妇回家。

　　“常回家看看，回家看看，哪怕给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，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，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……”李奶奶的电话又响了。

　　“一定是他们回来了，给老人家带了礼物，叫我下楼接应。”女儿边说边抢过李奶奶的电话。

　　儿子小力的声音传过来：“妈，对不起，请你转告外婆，接到特殊任务，我们不能回家过年了。现在正调头回机场，决定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北京。”

　　“都快到家了，好歹吃了年夜饭再走吧！”李奶奶听见女儿哽咽的请求声。

　　“时间来不及了，外婆、妈妈，你们多保重！”电话随即挂断。

　　桌上的年夜饭不知不觉变得冰凉，春节联欢晚会却在欢天喜地中热闹开场。李奶奶及老伴、女儿女婿都陷在沙发里不言不语，这个年夜饭，怎么比往年更寡淡更无味？

　　正月初三，李奶奶由女儿陪着出去买药。县城里，往年例行的街头表演因疫情而取消，稀稀拉拉的行人步履匆匆。走到十字路口，李奶奶突然看见了心爱的儿子。他手持电子体温器正在对进入县城的人员逐一检测。尽管穿着白大褂、戴着口罩，但那身高、体型以及一举一动，即使人再老眼再花，自己的儿子，她也永远认得。李奶奶闪躲在花坛后，拨通了儿子的电话：“儿啊，妈在家好好的，别挂念，照顾好自己，等灾情结束，妈再给你重摆庆功宴！”电话一停，她不禁老泪纵横。

　　买药回家刚坐定，李奶奶女儿的微信响个不停，点开一看，是儿子小力发来的照片，她赶快放大与老人一起观看：冰天雪地的警察临检点，一个女警官身穿制服，戴着警帽与口罩正在执勤，她目光炯炯，满眼坚毅。儿子在照片下调皮地留下一言：“她叫刘英，我女朋友。敬请外婆和妈妈考验与审阅！”

　　母女俩对着照片爱不释手。电视里，正播放着军人与医生驰援疫区的新闻，播音员用充满激情的声音代表人民致敬这些美丽的“逆行者”。李奶奶缓缓起身，吩嘱女儿立即给小力回短信，内容是：“大灾大难面前，刘英考验合格。希望早日成家，尽快四世同堂！”